- 2016-05-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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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作者:高人雄
西北地域主要以河西、陇右、关中为核心。河西先秦时期主要为羌戎活动地区,陇右关中自古与中原文化关系密切。汉代开发河西,大力促进了西北地域的经济文化发展,至东晋十六国天下大乱时,中原文化遭受巨大破坏,河陇相对稳定,为承传中原文化起到了重要作用。而西北的文化传承的主要功臣乃是世居西北的一些文化世家大族,他们对保护中原文化传统,促进西北地域文学发展起了重要作用。细究西北文学地理学,须首先探讨西北地域的民族文化传承。
一、河西陇右关中史地概况
1、河西与关陇不同的民族环境
河西古代羌戎活动之地。河西因在黄河以西而得名,又因它夹在祁连山与合黎山等走廊北山之间,形成长约一千多公里,宽百公里或仅数公里的天然狭长地带,故又称河西走廊。战国以前的河西,是羌戎等少数民族活动的地区。到战国、秦汉时期月氏、乌孙、塞种和匈奴人是河西的主人,后来月氏强大赶走乌孙,成为河西的统治者。至秦末汉初匈奴逐渐强大,东灭东胡,西灭月氏,南破楼兰、白羊,北服浑庾、丁零,建立起东起东北,西达西域(今新疆)的强大的游牧国家,时常侵扰汉朝边境。尤其匈奴占有河西以后实力大增,直接威胁着汉朝腹心关陇地区。汉武帝时开始对匈奴大规模反击,汉军大胜,匈奴内部分裂,右贤王浑邪王杀休屠王率四万部众入塞,被安置于陇西、北地、上郡、朔方、云中五郡境内,号为“五属国”。汉王朝在河西设立了武威、酒泉、张掖、敦煌四郡,辖二十五县。汉王朝为经营河西先后组织多次大规模移民,据《汉书·地理志》载,河西四郡当时有户六万一千余,口二十八万余。如果再加上屯田士卒,河西大约达四十万人口。大量劳力进入同时带来中原人民丰富的生产经验和技术,又汉代开发河西将移民、设郡、设防、屯田四者结合,极大地促进了河西地区的稳定与发展。
关陇一带是中原文化的发祥地之一。今甘肃陇东地区的泾河流域是夏商周三代的周民族发祥地,相传古代周族始祖后稷善种粮食,曾在尧舜时代做农官教民耕种。后稷死后其子不窋继任农官,夏太康时不窋失官,西迁戎狄间隐居,隐居地即今甘肃庆阳城。在庆阳城北约三十里有周祖公刘庄,公刘为后稷曾孙,夏代率周族迁到豳地,《诗经·大雅·公刘》叙述了公刘自邰迁豳,定居发展的历史过程。新修《庆阳县志》载:公刘庄确址“在庆阳县东北五十里”。庆阳县治所本义渠戎地,《后汉书·西羌传》载:“秦伐义渠,取郁郅”,郁郅地即在庆阳县治所。春秋时期开始崛起的秦人和秦国,据《史记·秦本纪》及考古发现证实发起于今甘肃清水、天水一带。“秦武公十年(前688年)伐邽、冀戎,初县之。”“秦穆公三十七年(前623年),秦用余某伐戎王,益国十二,开地千里,遂霸西戎。”《后汉书·西羌传》载:“秦献公初立三十七年(前384年),欲复穆公之迹,兵临渭首,灭狄獂(豲)戎。”又载:秦昭公三十五年(前272年),秦灭义渠戎,“始置陇西、北地、上郡”。秦灭六国后继续被逐戎狄,筑长城以拒胡。西汉王朝建立(前206年)陇西郡辖十一县,至汉武帝元鼎三年,从陇西郡分置天水郡,北地郡分置安定郡,元鼎六年增置武都郡。关陇地区自上古以来就是中原汉文化与氐羌戎狄文化交织地带,文化开发早于河西。
西汉末年中原大乱,河西相对稳定,窦融举为河西五郡(包括汉昭帝时增置的金城郡)首领,治理有方,河西成为“兵马精强,仓库有蓄,民庶殷富”[1]的地域。到东汉明帝(58——76年)以后,开始是北匈奴侵扰,继之东汉王朝镇压羌人反抗斗争的十余次战争,使河西经济文化受到严重创伤。据《后汉书·地理志》载顺帝时河西仅四万余户,十六万余人口,比西汉时减少了三分之一。东汉晚期战乱不休,各地豪强地主乘机兼并土地,攫取劳动力,迫使他们变成具有强烈人身依附关系的私附和部曲,建立起所谓壁、坞、堡、垒的地主庄园,割据一方。
到曹魏初年,河西先后又有张进、黄华、鞠演、伊健妓妾、元治多等的叛乱。明帝太和年间(227-232年)仓慈为敦煌太守,史称:“郡在西垂,以丧乱隔绝,旷无太守二十年,大姓雄张,遂以为俗”[2],人口更是急剧下降,《三国志》无河西户口记载,以金城郡为例,东汉顺帝时三千八百余户,至曹丕称帝则是“户不满五百了”,可推知河西户口的凋敝。西晋建立全国出现暂短统一,西北地区得以相对稳定,经济文化有所回复和发展。但很快又进入了一个大分裂时期,先后出现五个称“凉”的政权。在前凉和前秦统治时期,社会相对安定。在张氏统治凉州时有民谣说:“秦川中,血没腕,唯有凉州倚柱观。”[3]社会相对安定,招来了中原大量的流民。到前秦灭掉前凉,苻坚曾将河西七千户“豪右”迁往关中,又从江淮及中原地区迁来一万七千余户,这时中西交往比前更频繁,西域各国都曾遣使者往长安朝贡。淝水战后前秦崩溃,征讨西域的前秦大将吕光占河西建立后凉政权,后凉亡河西出现了南凉、北凉和西凉三个并列割据政权。此期战乱不休,直到北魏统一北方,孝文帝推行均田制,河西、陇右等西北地域的经济文化得到恢复和发展。
2、河西陇右关中地区的地理环境
河西陇右关中地区,是西北地区,即今甘肃、青海两省黄河以西,包括河西走廊与湟水流域,甘肃东部的陇右地区及陕西关中的部分地域,古称“秦凉之地”。西北地区在中国古代占据重要的地位,首先是河西本身具有优越的自然条件。走廊南边的祁连山拥有丰富的冰川积雪,每年夏天,融化的雪水都从山北麓流入走廊,网织成了三个较大面积的平原,就是石羊河流域——武威,永昌平原;黑河流域——张掖、酒泉平原;疏勒河流域——玉门、敦煌平原。由于这三块平原自古以来就有祁连山雪水的滋润,所以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水草肥美,可耕可牧的区域。早在秦汉之时,匈奴因为失去河西,就曾发出了“亡我祁连山,使我六畜不蕃息;失我焉支山,使我妇女无颜色”的哀叹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也说到,河西“地广人稀,水草宜畜牧,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。”因此,历代都把河西作为重要的屯垦地区。两汉、隋唐、明清三个时期,中原都是大一统时期,国力强盛,所以,河西地区也受到荫泽,统治者对河西多采取积极的政策,如设郡驻军,移民实边。兴修水利,发展交通等等措施,不仅给河西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,而且给河西增加了大量的劳动力。当然,河陇地区的发展与其身处亚欧大陆桥,古丝绸之路也有着密切的关系。中原和西域的精神文明都是通过这条走廊进行交流,所以商业一直比较兴盛,敦煌和武威很早就是较繁华的城市。河西各地自汉魏六朝以来就出现过众多的胡商、胡僧,史不绝书。如著名的僧侣就有竺法护、法显、鸠摩罗什、师贤、昙无谶,昙耀、智猛等等。同样,河西地区在古代军事设防上的重要地位也大大地促进了其发展。汉建都长安,为解除西来少数民族统治者的威胁,河西是确保秦陇一带安全的天然屏障。顾祖禹曾说:“欲保秦陇,必固河西,欲固河西,必斥西域。”[4]汉唐以来河西一直是边防重要阵地,唐代时的军事重心虽然已移至天山南北路,但河西仍是唐防突厥、吐蕃的重要阵地。唐代也曾在河西先后设立了凉州都督府、河西节度使等重要军事机构。
3、关陇地区与中华民族文化关系
有证可考的大地湾文化。1978-1983年的五六年间,甘肃省博物馆考古队在秦安县五营乡发掘了大地湾文化遗址,出土了大量彩陶和其他文物共7700件。根据碳14测定,出土文物最早的(第一文化层)距今7800年,最晚的(第四文化层)距今6000年,比仰韶文化还早。在距今7800-7000年的第一期文化层中,发现了谷子两种:一种是稷(糜子),这是我们祖先最早种植的粮食作物,另一种是十字花科的油菜籽。这说明陇西黄土高原是我国旱作农业黍稷的发源地。《春秋·运斗枢》以伏羲、女娲神农为三皇。伏羲、女娲氏兄妹,神农生于姜水“始制耒耜,教民稼穑”。姜水,即今岐山县境内渭河北岸的支流岐水。大地湾在渭河支流葫芦河的支流清水河旁,即原来的略阳水旁,汉魏略阳郡治即今秦安陇城镇。由大地湾经张家川回族自治县(原属清水县)翻越陇山山口(今叫关山)即到陇西陇县、千阳、岐山一带。我们出土的文物和古史传说相印证,伏羲、神农就不是毫无根据的传说了。他们都是出生在黄土高原的渭河流域,应是原始社会两个部落首领。他们在黄土高原的渭河流域孕育了早期中华民族的文明。泾河上游已有旧石器晚期的多种类型的石器出土,则预示着关陇历史还可推到比大地湾文化更早的时期。
进入奴隶社会的夏商周时,河陇地区的历史文化遗址罕见。但是大量史料记载,如《诗经·商颂·殷武》就有“昔有成汤,自比氐羌,莫敢不来享,莫敢不来王”的诗句,甲骨文当中也有“羌方”的记载,而氐羌是我国古老的西部民族之一。周朝的发祥地在今甘肃省陇东地区的泾河流域。春秋时建立的秦国,后来统一全国的秦人,亦是起家于今清水、天水一带,都是在今关陇地区。周朝的祖先后稷,据《史记·周本纪》,名弃,他的母亲姜原,是姜部落的女儿,姜与羌本是一字,周朝的王族姬姓,本也是西羌部落的姓氏。《尚书·牧誓》即是讲武王伐商纣,在商郊牧野(今河南安阳县殷墟之南)誓师的誓词。1978年3月,在陕西省临潼县境内出土的一件西周早期的青铜器,名利簋,上有铭文30余个,其中,第一句是“珷征商,维甲子朝……”时间与《牧誓》所载一致,据金文专家考证,是武王克商后的第七天,武王赏赐给他的名臣利的,利铸铜器以作纪念。有人认为武王的统帅姜太公就是羌族的首领[5]。西周统治两三百年,到公元770年进入春秋时期。秦的先人,史书上记载很早,据《史记·秦本纪》,秦的先人是伯益,佐舜调训鸟兽,鸟兽多驯服,舜赐姓嬴氏。后来其子孙辅佐商朝。周穆王时,秦的先人造父,给周穆王驾八骏马御车,西访西王母,赐姓赵氏。到周孝王时,秦的先人秦非子居犬丘,善养马,给周孝王牧马于千、渭之间,马大蕃息。可见秦人是以畜牧起家的部族。秦非子牧马之地,包括今清水、天水一带。《史记·秦本纪》记载秦文公墓在西山,《大元一统志》说在今麦积山下,麦积山石窟对面的西山阳坡上确有秦文公墓。秦非子在此地牧马。公元前771年,犬戎杀周幽王于骊山之下,秦襄公将兵救周,战甚力,又以兵送周平王东迁洛邑,秦遂有西岐之地(即今天的天水地区)。
进入战国,秦国又向西开拓。秦献公元年(前384年),“兵临渭首,灭狄獂戎”。渭首即渭源,狄戎在狄道(今临洮),獂戎在今陇西、武山之间。到了秦昭襄王三十五年(前272年),“秦灭义渠戎,始置陇西、北地、上郡“(《后汉书·西羌传》),并“筑长城以拒胡”。陇西,是指陇山以西,秦陇西郡郡县在今临洮县城关,北地郡即今庆阳地区,包括宁夏固原地区,郡治宁县北,在庆阳地区境内。上郡在今陕北,郡治在榆林附近。另据《水经注》卷二:“汉陇西郡,秦昭王二十八年(前279年)置。”比《后汉书·西羌传》记早了7年。两种记载并行于世。
秦始皇二十六年灭六国,统一全国。公元前207年,汉高祖始占有陇西、北地、上郡[6],汉陇西郡辖11县。汉武帝元鼎三年(前114年),从陇西郡分置天水郡,辖16县,郡治平襄,即今通渭县城。由从北地郡分置安定郡,郡治高平,即今宁夏固原城。元鼎六年增置武都郡,郡治在今西和境内。元封六年(前106年)始建凉州郡。凉州之名是从汉武帝时开始的。《通典》说:“汉武帝置十三州,以其地西偏为凉州。盖以地处西方,常寒凉也。”西汉时,凉州的范围,大概包括现在甘肃的全部及宁夏、青海、内蒙古自治区的一部分。东汉循而不改。至汉献帝时,曾一度复设幽州,“自三辅距西域皆属焉”。曹魏时,又“分河西为凉州”[7]西晋因之,为当时全国十九州之一。西晋时的凉州比之两汉时期的凉州地域面积要小,仅包括今甘肃省兰州以西河西走廊的全部及青海和宁夏的一部分。汉武帝开发河西,目的在于切断匈奴与羌族的联系,断匈奴之右臂。1976年甘肃省文物考古工作队在玉门市清泉乡乡政府所在地东侧300米处的火烧沟(红土山沟),发掘出距今3700年左右的一处文化遗址,出土了大量彩陶器,还有铜器及松绿石珠、玛瑙珠、海贝的北方装饰品。最大的特征是陶器上雕有羊头为饰,墓葬中陈列有羊头骨,羊头骨上的羊角粗大。以羊为饰,就和“羌,西方牧羊人也”联系了起来。还出土有一件陶纺轮上刻有“犬”字和干支“壬癸”的双钩“癸”字和甲骨文的写法一致。证明河西早先曾居住过羌族人,并和商朝有联系。秦朝统一以后,河西又有月氏和乌孙人居住过。后来,乌孙被大月氏人逼迫西迁至伊犁河流域。汉初,北方强大的匈奴人进入河西,又逼迫大月氏西迁,没有迁走的保聚南山,称小月氏。以后的匈奴卢水胡沮渠氏即是小月氏的遗种。而在匈奴人据河西之后,匈奴经常向汉朝的陇西、北地等郡骚扰,掠夺人、畜和财物。汉武帝时,驻牧河西的是休屠王和浑邪王,武帝正式向匈奴进攻。元狩二年(前121年),汉将霍去病又两度深入河西。匈奴战败,浑邪王杀休屠王,率4万人降汉。被汉王朝安置于陇西、北地等五郡。汉昭帝始元六年(前81年)增置金城郡(郡治在今甘肃省永靖县盐锅峡镇黄河北岸的汉城遗址,史称河西五郡。到汉宣帝时,金城境内无不田作,于是河西的经济文化上升为先进地区,凉州水草畜牧为天下饶,富庶甲于内郡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对当时河西社会经济状况给予了中肯的评述:“自武威以西,本匈奴浑邪王、休屠王地,武帝时攘之,初设四郡,以通西域,鬲绝南羌、匈奴。其民或以关东下贫,或以报怨过当,或以悖逆亡道,家属徙焉。习俗颇殊,地广人稀,水草宜畜牧,故凉州之畜为天下绕。保边塞,二千石治之,咸以兵马为务;酒礼之会,上下通焉,吏民相亲。是以其俗风雨时节,谷籴常贱,少贼盗,有和气之应,贤于内郡。”
王莽篡汉改制,引起了绿林、赤眉农民起义。隗嚣趁乱割据,保河西,后被光武帝讨平。窦融保聚河西,东汉统一的过程中窦融主动献地内附,河西未受战争兵役制苦。东汉的凉州刺史部比西汉时的地域面积要广。除东汉明帝时将天水郡改为汉阳郡,郡治徙为翼县,今甘谷县城,安定郡治迁至临泾(今泾川县),其余皆沿袭了西汉的郡制。
东汉末年,三国鼎立,曹魏集团占有河陇的大部分地域,只有东南部的武都、阴平两郡属蜀汉。时河西有敦煌、酒泉、西海(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)、张掖、武威、金城、西平 (今青海省西宁市)七郡,魏文帝黄初元年(220年),以河西为凉州,陇右为秦州。西晋统一以后河西地区为凉州,又增设西郡(今山丹以东,永昌以西),其余仍为曹魏之旧。东部地区为秦州,下辖陇西、武都、阴平(文县、迭部、舟曲等地)、南安、天水、略阳(改曹魏时广魏郡为略阳郡,治今秦安陇城镇)六郡,安定郡归属雍州。后西晋末年中原大乱,安定张轨于晋惠帝永宁元年(301年)自请为凉州牧,保据河西,开启了河陇地区发展的崭新的一页。虽然在北魏统一河陇之前,这里曾是几易其主,但是这些并没有阻碍文化的进步。在十六国时期,河西关陇之地经历了前凉、前秦、后凉、后秦、南凉、北凉、西秦、西凉等十二个割据政权。
直至北魏政权统一了北方后,河陇地区分为敦煌镇,包括今酒泉地区、新疆哈密地区;凉州,包括今内蒙额济纳旗、张掖、武威、河州(今兰州地区)。东部地区分为秦州,包括今陇西至天水的渭河流域。梁州,包括今陇南西和县、礼县、文县。泾州,即今平凉地区。豳州,即今庆阳地区。后北魏分裂成东魏、西魏,东魏被高欢北齐政权所取代,西魏为北周政权所替。北周时期的河陇地区见王仲荦著的《北周地理志》,开启了以后隋唐历史文化发展的新高潮。
二、河西陇右关中的儒学传承
汉代儒学为中心,汉王朝在移民、设郡、设防、屯垦大力开发河西的同时,汉文化尤其汉文化的核心思想儒学也带到了河西。当然在移民实边的过程中,有贫民、普通罪犯,还有的是“忤旨”或犯“科条”的官吏及其家属,其中包括一些有着良好的儒学和仕宦背景的家族,这也为后来河西地区出现儒学昌明的文学盛世提供了有利因素。
在河西地区,西汉的墓葬群很多。张掖黑水国附近及武威乱墩子滩等地都有上千个西汉墓。在河西大量墓葬中曾出土了大量汉简、丝织品、陶、木器等物品。武威磨咀汉墓群曾出土了大批木简,其中六号墓出土的四百六十九枚木简,共二万七千多字,是完整的九篇《仪礼》,为我国古文字及古籍校勘提供了重要资料。 诸如东汉初年河西五郡首领窦融去洛阳,任延为武威太守,在武威建立学校,奖励耕垦,兴修水利,整修武备,大力推行儒家文化。
《汉书·地理志》对当时河西社会经济状况给予了中肯的评述:“自武威以西,本匈奴浑邪王、休屠王地,武帝时攘之,初设四郡,以通西域,鬲绝南羌、匈奴。其民或以关东下贫,或以报怨过当,或以悖逆亡道,家属徙焉。习俗颇殊,地广人稀,水草宜畜牧,故凉州之畜为天下绕。保边塞,二千石治之,咸以兵马为务;酒礼之会,上下通焉,吏民相亲。是以其俗风雨时节,谷籴常贱,少贼盗,有和气之应,贤于内郡。”
虽然在不断出土的大量实证面前,我们了解了更多的佛教及道教思想以及艺术品,如石窟及岩画等等,但是,魏晋时期佛教虽在河西广泛传播,但占河西真正占统治地位的却还是儒学。自西晋末年中原大乱以后,关陇学者多来河西避难,司马光就说:“永嘉之乱,中州人之避地河西,张氏礼而用之,子孙相承,故凉州号为多士。”[8]前凉张氏和后凉李氏本是汉族,重视儒学自不待言。在这种儒学氛围下,就是建立南凉的秃发乌孤、建立北凉的沮渠蒙逊,为了统治的需要,也不得不重视儒学。这批河西学者不仅为保留中原传统的儒学作出了贡献,而且,他们反过来还影响着中原文化的发展。如前秦时,洛阳、关中的千余生徒就是跟着河西学者胡辩学习的。北魏统一北方后,河西学者如赵逸、刘昃、胡臾、江式、阚骃、程骏、常爽等人,都是当时著名的儒学大师。河西的儒学一直到隋唐时期还有影响。
历数从东汉末年至隋唐盛世之时的儒学大家,我们又不难发现,在河西关陇地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群体,那就是世家大族。他们作为河陇地区儒学发展的中流砥柱,始终出现在史籍的记载中,生生不息,代代相传。“经学盛于汉;汉亡而经学衰。桓、灵之间党祸,东汉末年,儒学式微,几乎到了难以维继的地步。董遇、贾洪、邯郸淳、薛夏、隗禧、苏林、乐详等七人,在儒学衰退大潮中艰难地维持着局面,因此被称为儒宗。其中就有一位来自陇上,即天水的薛夏”[9]。又史籍记载,至西汉末年,河西人士的文化素养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。如《后汉书·文苑传》载敦煌侯瑾:
侯瑾,字子瑜,敦煌人也。少孤贫,依宗人居。性笃学,恒佣作为资,暮还则燃柴以读书。常以礼自牧,独处一房,如对严宾焉。州郡累召,公车有道征,并称疾不到。作《矫世论》以讥讽当时。而徙入山中,覃思著述。以莫知于事,故作《应宾难》以自寄。又按《汉纪》撰中兴以后行事,为《皇德传》三十篇,行于世。余所作杂文数十篇,多亡失。河西人敬其才而不敢名之,皆成为侯君云。
《太平御览》引侯瑾《筝赋》[10]云:
于是急弦促柱,变调改曲。卑杀纤妙,微声繁缛。散请商而流转兮,若将绝而复读。纷旷荡以繁奏,邈遗世而越俗。若乃察其风,练其声音,美哉荡乎,乐而不淫。虽怀思而不怨,似《薤风》之遗音。于是《雅》曲既上阕,《郑》、《卫》仍修。新声顺变,妙弄优游。微风飘裔,冷气轻浮。感悲音而增叹,怆颦悴而怀愁。若乃上感天地,西安动鬼神。享祀祖宗,酬酢嘉宾。移风易俗,混同人伦。莫有尚于筝者矣。
《隋书·经籍志》:侯瑾作《汉皇德传》,起光武至冲帝,三十篇。《宋书》作二十五卷,《七录》、《侯瑾集》二卷。再如《后汉书·皇甫张段传》合传的皇甫规、张奂、段熲三人,均为凉州人士,他们在京师以才学知名显达,被誉为“凉州三明”,后在平定西羌的战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。其中皇甫规[11]不仅为敦煌的世家大族,而且是河西儒学大家。
以上所所述的这些内容说明,西汉末年的河西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学术文化氛围和良好的风气,并出现了相当一部分的学者和书法家等文化人才。除此之外,地下的考古发现也说明了当时的河西地区对文化要求的多元性,如在甘肃武威磨嘴子和旱滩坡汉墓中发现的《礼仪》简、“王杖”简和医药简牍,以及“汉滩坡纸”、“丝纺织品”,“考工”漆器的挖掘。
魏初敦煌周生烈:《魏志·王朗传》:“魏初征士敦煌周胜烈,历著经传,颇传于世。”裴松之曰:“按此人姓周生,名烈。何晏《论语集解》有烈《义例》,余所著述,见晋武帝《中经簿》。”葛洪《抱朴子》曰:“周生烈学精而不仕。”陆德明《经典释文》云:“周生烈,敦煌人。《七录》云:‘字文逸,本姓唐,魏博士、侍中。’陆氏又云:征士敦煌周生烈,注解《左氏传》。”《晋中兴书》:“周生,复姓,名烈。”《七录》:“《周生子要论》一卷。”亦见《隋·经籍志》有《周生烈子》五卷。
自西晋末年中原大乱以后,河陇学者多来河西避难,河西本土文化方面因为中原战乱,不少学者流寓河西,与当地学者一起倡导儒学,加以四凉统治者的提倡,河陇逐渐成为北方儒学的中心。著名学者讲经授徒,弟子动辄几千人。其后,河西儒学投入中原,对重整战乱后的中原儒学亦有不少贡献。中原的音乐,也是凭河西保存下来的,清乐原是“华夏正声”,在西晋被少数民族灭亡后,曾一度失传,原来懂得清乐的人都流寓河西,前秦统一,才再将清乐由河西带回中原。另外,河西的其他学术亦有所发展,北凉赵(匪+文)的《玄始历》和敦煌阚骃的《十三州志》等天文、地理著作面世,对后世影响很大。
北朝时期是个多民族大融合的时期。在北朝以前,十六国中除四燕以外,其他十二个政权(二赵、三秦、五凉和夏、魏等十二国,新昂成汉和武都仇池不计)都先后统治过河西关陇的全部或部分。其中以前凉时期最为安定。淝水之战后,河陇地区渐成动荡,最纷乱的时候(如公元400-403)曾被四凉和二秦六个政权同时分割。这情况下,河西关陇地区呈现出一种关系复杂,民族融合和交流最活跃的景象。在十二个政权中,只有前凉和西凉是汉人政权,其他都属于少数民族政权:前赵是匈奴族,后赵是羯族,前秦是氐族,所以匈奴、鲜卑、羯、氐、羌等“五胡”,都曾是这块土地上的主人。魏晋南北朝时期,中原动荡分裂,河陇地区曾被多个少数民族政权统治。然而与中原相比,河陇仍然相对稳定。所以河陇文化在安定的环境中得以发展,并孕育出一些日后影响中原发展的文化元素。河陇的世家大族受政治文化的历代传承与熏染,是河陇儒学文化渊源之传承不息的重要因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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